Traveller of Music 3-Letter

音之旅人(3) - 信

　　公車上的歹徒對正在哭鬧的嬰兒叫囂，被挾持的人質趴伏在坐位上顫抖。

　　「碰」的一聲，愛德華發現坐在前一排的紳士抱著自己沒有手掌的右手不停哀嚎。然後，冰冷的槍口正對著自己的太陽穴。


　　噹─

　　「愛德華，在這麼簡單的地方彈錯，真不像是你會犯的錯誤。」美麗的鋼琴教師走上前，輕拍少年的頭。「因為今天是周五，你想要早點回家嗎？」

　　「今天是…周五嗎？」愛德華歪著頭，淡金色的短髮跟著擺動。

　　「沒錯，而且我還會讓你提早回家，快收拾東西，我送你去坐公車吧。」

　　少年站起身，像貓一樣輕巧的闔上鋼琴蓋，抱著書，走向拿著大衣的女教師。

　　「老師，」愛德華讓她幫忙穿上大衣。「昨天，我也坐上公車了嗎？」

　　「是的。」女教師扣上最後一個扣子。「就和平常一樣。」

　　愛德華看著她的笑容，視線停留在勾起漂亮弧度的紅色雙唇。



　　滴答、滴答。

　　眼前的世界除了地上一灘灘紅色鮮血外，只有令人提不起勁的灰。

　　愛德華舉起右手，發現手中握著槍，並且沾滿著鮮血，血液順著手臂滴落地面，像是節拍器一樣，用一定的節奏數著拍子。地上躺著幾具屍體，是挾持公車乘客的歹徒，人質們尖叫著，慌忙逃出被血染紅的現場。

　　「好無聊。」愛德華輕嘆口氣，坐在其中一具屍體上，手撐著下巴。

　　他的眼角餘光瞥見，最後一排座位上，還坐著一名黑衣男子。



　　叮咚─

　　愛德華打開門，穿著制服的郵差正對著他笑。

　　「早安，這是您的信件。」郵差將好幾封綑起來的信交到愛德華手中，沉甸甸的，有些重量。

　　他瞄了一眼信件的收件人。

　　「郵差先生…」愛德華指著信封上寫的名字。「我不是查理。」

　　「查理就是您啊。」郵差露出傷腦筋的笑容。

　　「但是我的名字是愛德華…」他繼續往下翻，其他的信件收件人還寫著：亨利、約翰、湯瑪士。

　　「您是愛德華、也是查理、還是亨利、約翰，這邊所有的信件都是您的。」郵差揮揮手。「我還有下一戶人家需要送信呢，再會了。」


　　愛德華坐在鋼琴前，一封一封拆開寫著不同收件人的信件，裡頭沒有任何字句，只有一張張寫著大筆金額的支票，每一張支票都足以讓他一輩子不愁吃穿。接著是最後一件，體積特別龐大的包裹。

　　匡噹─

　　包裹內裝的槍掉在鋼琴鍵盤上。

　　他一動也不動的盯著黑色的槍。



　　「愛德華、查理…」愛德華顫抖著手，一一撕碎所有的支票、信封。「亨利、約翰…哪一個是我的名字？」

　　他將所有的碎片捧在手中，往空中一拋，飄落的碎片就像白色雪花，紛紛落在黑色的鋼琴上。接著，他舉起了槍。

　　「我殺了人嗎？」愛德華將槍口對著太陽穴。「還是我被殺了呢？」

　　「為什麼…」他流下眼淚。「只有手握著槍的感覺如此熟悉？」


　　背後突然有一股氣息接近，他用溫暖的手掌覆蓋住愛德華的雙眼，另一隻手輕柔的將槍枝取下。愛德華知道，是那位神祕的黑衣男子。

　　「現在，為我演奏一曲。」男子低沉的聲音振動著空氣，愛德華茫然地將雙手擺上鍵盤，開始演奏浮現在腦海裡的旋律。

　　眼前一片黑暗，反而更能夠專注於指尖的觸感，空氣中流洩著華麗的樂句，像浪花般不間斷的拍打著意識的海岸，愛德華的記憶，如沙粒逐漸在岸邊堆積。

　　「你是一名殺手。」男子用朗讀故事般的語氣替愛德華說出他的過去。「每一次任務都使用不同的名字。」

　　「但是我卻什麼也不記得。」

　　「因為你刻意選擇遺忘。」

　　「那位郵差，是組織的人。」

　　「他傳遞所有來自組織的訊息，任務的報酬，以及…」男子停頓。

　　「自我了斷的命令。」愛德華淡淡的說。

　　「你殺死的其中一名歹徒，是組織幹部的兒子。」男子接著說。「所以即使你因為生命受到威脅而反擊，應該被制裁的仍然是你。」


　　男子鬆開覆蓋愛德華雙眼的手，坐在他的身旁。

　　「先生，我還能去天國嗎？」愛德華半闔著眼，用一根指頭隨意按著鍵盤。

　　「不，你要去的地方不是天國。」男子搖搖頭。「你會回到生命的最初起源，在那裏，你將不再迷惘。」

　　「是嗎？」愛德華輕輕擦去臉頰上的淚，露出悲傷的微笑。「聽起來也很好。」


　　轟──

　　藏在包裹內側的炸彈被引爆，少年所居住的獨棟別墅瞬間被夷為平地，周圍的居民紛紛聚集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，七嘴八舌的討論中，黑衣的旅人壓低了帽簷，消失在人群中。